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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十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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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十七

賴美麗入住女生宿舍,像是混入湖中的一滴水。

她並沒有帶來太多的影響,日子大家照常過。

當然,這個想法只屬於齊晴雨的。

她對外缺乏觀察,對內無憂無慮,絲毫沒有發現悄無聲息的變化。

但是許淑寧可有雙亮眼睛,她敏銳覺得陳傳文和齊陽明有點奇怪,具體表現為他們陡然愛上學習,每晚梁孟津翻開課本,就像撲火的飛蛾湧過去。

梁孟津有這麽大魅力嗎?許淑寧心想絕無可能,因此把目光鎖定在新來的賴美麗身上。

誰叫這轉變是因她的求學而起的,不得不叫人多想。

她是個多思多想的,覺得團結的內部可能會出現裂縫,這天對著陳傳文旁敲側擊:“你是不是闖禍了,怎麽最近都不出門。”

不是,好像自己就是個孽根禍胎似的。

陳傳文大嚷大叫:“我就不能在家修身養性嗎!”

他說的是家,許淑寧的心腸也軟很多,輕笑一聲:“所以是準備好好學習了?”

她還好意思提,陳傳文撇撇嘴:“全賴你。”

嘀嘀咕咕的,說什麽許淑寧也聽清不清,在他背上拍一下:“大點聲!”

陳傳文欲言又止:“沒什麽。”

神神秘秘的,許淑寧就不信自己今天審不出來。

她笑得叫人心裏發寒:“你是不是覺得,我很像傻子?”

陳傳文利索地舉起雙手投降:“陽明覺得賴美麗好歹十四了,孟津一對一教她不合適。”

齊陽明心夠細的,許淑寧自己都沒想到這茬,因為在她看來梁孟津已經是大人,而賴美麗還是個小姑娘。

可既然有人提,她也認為不太妥當,想想說:“還是我自己學。”

別啊,陳傳文搗鼓她:“我的新毛衣還沒好呢。”

年年一到秋天,許淑寧就得給大家縫縫補補。

她手上的活計多:“放心,不耽誤你穿。”

什麽叫耽誤,這樣一講自己成什麽人了。

陳傳文:“咱們這是相互幫襯。”

不錯嘛,真是長大不少。

許淑寧嘖嘖兩聲:“對你刮目相看。”

陳傳文:“你少跟齊晴雨學,陰陽怪氣的。”

話音剛落,齊晴雨就從犄角旮旯冒出來,手上的東西一砸:“找死呢!”

兩個人又吵起來,許淑寧趕緊撤離戰場。

她拎著筐去自留地摘菜,回來的時候她順便從九嬸家路過,跟人換了點米。

帶著東西進院子,許淑寧只看到幹完活回來賴美麗在洗衣服,左右張望著問:“咦,他們呢?”

賴美麗:“去代銷點了。”

快吃飯還跑到隔壁大隊,來回不知道要到幾點。

許淑寧看一眼手表:“那我去大隊部拿報紙。“

她前腳走,後腳齊陽明挑著兩擔柴火進來,第一句也是:“他們呢?”

賴美麗擰著衣服甩甩:“代銷點和拿報紙。”

她普通話沒那麽好,有時候說話都盡量短一點。

反正不用說名字齊陽明都知道是誰去哪。

他點點頭把帶著水汽的柴火攤開晾曬,洗洗手把竈膛裏的火升起來。

賴美麗忙裏手裏的活過去問:“要幫忙嗎?”

齊陽明微微回過頭:“不用,你玩去吧。“

他是說順嘴,忘了眼前的人不是自家妹妹。

賴美麗卻清晰知道,表情有點黯然。

她惦記著在部隊的哥哥,沒說話在院子裏找事情做。

許淑寧再回來就看到幹幹凈凈的地面,說:“美麗,傳文是不是把事情推給你了?”

她心想居然又逃值日,簡直是上趕著找罵,都原地找有哪幾根棍子比較合適。

誰知賴美麗道:“我正好有空,就掃了。”

她明明是勤快,表情像犯錯誤。

許淑寧笑道:“我還以為呢,他這人可會偷懶。”

又喊:“陽明,少燒點柴!鍋都快燒透了!”

沒進去也知道裏面的是誰,賴美麗羨慕於他們的默契,攥著掃把站一邊。

許淑寧索性說:“你幫我把菜摘了行嗎?”

有事做,賴美麗才覺得有立足點。

她用力點點頭,搬把小凳子坐在屋檐下。

被趕出廚房的齊陽明提桶水放她邊上,把爛菜葉子撿起來剁碎餵給雞鴨。

但對兩頭豬就不能這麽粗糙,光豬食就得煮半天。

人吃的和豬吃的分開準備著,炊煙順著煙囪慢慢往上跑。

齊晴雨老遠就看見,費力扯開兩排被麥芽糖黏住的牙:“快點快點,要開飯了。”

說得輕松,陳傳文背著個沈甸甸的籮筐:“你看我跑得動嗎?”

幹一回活,就得宣傳得大街小巷都知道。

齊晴雨在後頭扮個鬼臉,仍舊不斷地催促著。

他倆緊趕慢趕,在午飯出鍋的時候進門。

齊陽明剛擺好碗筷,見狀問:“又買啥了?”

陳傳文卸下筐先不答,捶著肩:“哎呀,可給我累的。”

齊晴雨腹誹著“怎麽沒累死”,翻個大大的白眼:“就幾斤板栗而已。”

幾斤?陳傳文威脅著:“信不信我丟你腦門上。”

齊晴雨下意識雙手叉腰,高高地昂著頭:“你丟你丟,不丟不是好漢。”

沒完沒了,齊陽明視而不見,只顧著蹲下來檢查。

他隨手拿起幾個捏捏,確定都不是空心的,把筐子推到邊上:“淑寧、美麗,吃飯了!”

剩下兩個不用他管,自覺地坐下來,一張嘴飯都堵不上。

許淑寧還有話要講,深吸口氣在桌面輕輕拍一下,大家才算得到片刻安寧。

那種嗡嗡嗡的聲音散去,她道:“陽明,隊長讓你下午去找他。”

又到一年一度算工分的時候,齊陽明跟他的算盤又能派上用場。

他點點頭,轉向另一邊囑咐:“傳文,下午你把兩道溝的菜再澆一遍。”

沒想到啊沒想到,大家都有正經事要做,現在能挑大梁的壯勞力居然變成陳傳文。

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:“怎麽回事,我現在是知青宿舍的半邊天了?”

做夢呢,齊晴雨:“那十個女媧來都不夠補天的。”

誰說不是,陳傳文難得附和一次:“我都好久沒找到偷懶的機會了。”

這種話也能光明正大講,賴美麗看他的表情尤為震驚,大概沒料到有人的臉皮可以這麽厚。

但知青們是見怪不怪,連齊晴雨都懶得罵他,嘴角勾起個弧度,吃完飯路過的時候踢他一腳。

陳傳文立刻嚎著表示受重傷,可惜無人在乎,到底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去澆地。

他挑著水桶,在哪看到有點熱鬧事就聽停下來聽。

一群婦女們中間,他是最顯眼的。

郭永年今天下工走,拍著身上的灰慢慢走著,遠遠看著有個熟悉的人影,沒有湊過去,而是慢悠悠地回宿舍。

院子裏就兩個人。

許淑寧在織毛衣,看到他擡頭打個招呼。

齊晴雨則是沒講話,挪個方向留個背影。

這是誰惹她了?郭永年詢問地看一眼“大家長”。

許淑寧也鬧不明白,聳聳肩進房間騰地方。

郭永年只好自己的小心翼翼地靠近心上人。

他老高的個子,蹲著的時候透著股委屈勁問:“怎麽了?”

齊晴雨才不看他:“你自己想。”

人無完人,一般這句話開個口誰都能反省出幾點來。

可惜郭永年絞盡腦汁,還以為是最近太忙沒顧上她,憋出句:“我明天盡量早點回來。”

誰管這個啊,齊晴雨戳著他:“別給我轉移話題。”

壓根也沒題啊,郭永年迷茫地望著她:“我比較笨,要不,你提示一下?”

齊晴雨有時候也說他“笨死了”,但不許他自己講,眼睛瞪得更圓了:“罵誰呢你!”

郭永年笨拙地哄她,半天沒個成效,急得一腦門汗。

修水庫可不輕松,他最近曬得更黑了。

齊晴雨看著也心疼,肩膀垮下來:“你下次別給我買東西,多貴啊。”

郭永年還沒送呢,轉念一想都知道誰說漏嘴,難得道:“傳文的嘴就該縫起來。”

此事還真跟陳傳文沒關系,齊晴雨道:“我剛去我哥櫃子裏找東西,不小心翻到了。”

一件粉色的衣服,猜都知道是給她的。

郭永年本想等天涼一點才拿出來,這會說:“不貴,就是想送你點東西。”

他對自己多摳門,平常都是湊合著來。

齊晴雨都不知道說點什麽好,沒使勁捶他兩下:“下不為例。”

郭永年倒也不傻,只是笑,卻沒點頭答應。

齊晴雨在他手臂上擰一下想威脅他,結果全是白費力氣。

她道:“你這肉是鐵做的嗎!”

郭永年活幹得最多,有副好體格,撓撓頭:“要不你拿根棍子?”

要不說他笨,齊晴雨哪裏是真的想打,伸手在他臉上捏一下:“傻子。”

郭永年楞楞看她,還來不及作何反應,就聽到院門被推開的聲音。

吱呀一聲,驚散一對鴛鴦。

這個月努力看看能不能完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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